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矛头指向

星期四, 5月 27th, 2010

我刚来这边上班的时候,是每天戴框架眼镜的,但现在基本上都戴隐形了,偶尔懒得弄也会戴框架。今天早晨就是纯属一时兴起,戴上眼镜就上班了,结果被几乎所有人评论了一番:“你怎么戴眼镜了?”“你换了眼镜?怎么觉得今天有变啊?”“你戴眼镜风格很不同啊”之类的,搞得我很不好意思。我想,劳资我从小学开始戴眼镜,在来这里之前恐怕也只有小学才会觉得戴眼镜不好意思(因为会被人叫四眼)。而上一次我戴眼镜以及上上一次,同样也是这帮人轮番问了同样的问题。就好像我因为颈椎导致手臂疼,握鼠标的手从右手换到左手,已经一年多了,每次过来的同事见到,都惊呼“你用左手的?”“你是左撇子?”在我解释后过了几天,同样的人见了又惊呼“你是用左手的?”,接着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。

因为我个人比较注意人和细节,并非刻意,已经成为了本能,所以我虽然和他们不是朋友,但我几乎知道每个人是哪年生的,哪些人有些什么小习惯,甚至会记得他们曾经说的但连自己都不记得说过的事情。所以没有一个人记得关于自己的一点东西的话,多少有些撒鼻息。

当然,所以我跟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成为朋友。哪是因哪是果也搞不清楚。

今天中午在茶水间吃饭,碰巧又有特别多的大小领导聚在那里。后来谈起富士康N连跳,各位很认真的发表自己的看法,一位领导说,这个问题不能怪公司,就是现在的八零后九零后心理素质不好,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是这种下场。我当时就激动了,说你不想想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有多大——基本就是想表达如我们一样有比较好的学历和比较好的工作,但家里不殷实的话,靠自己也过不起普通买房结婚生子的生活的意思。

但我激动并不是想为自己这一辈人辩护,而是他的这番言论真是像极了我的家庭教育——无论环境多么恶劣也不能怪外在因素,只能怪自己,谁叫自己不行。这种思想得要辩证的看,但目前对我的影响是弊大于利。尽管有时候我会跟朋友发泄下这不好那不好,也会在这里写一些,但心里最终会把源头指向自己,搞得自己精神很大压力,楼倒是没有跳,但精神病肯定得了不少(包括颈椎)。

所以该怎么办呢?应该试着把矛头让旁边分担下吧?比如说看到以前的日志觉得自己以前怎么那么蠢,之前遇到的男的都是渣滓,都是你们害我,我恨你们——之类的吧

打工妹

星期四, 5月 27th, 2010

我们的助理Cindy上周去参加她老公亲戚的婚礼,席间几个兄弟的老婆或者女朋友都会互相问下工作。她没做好准备,被突然问到,就说了句自己是做助理的。回来后她十分懊恼,觉得那些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就是工作很好,就她的工作说出去是打杂的。这个周末她老公亲戚又有婚礼,她准备这次去一雪前耻。

她说,我这次不说我是当助理的了,我直接说公司名;而且不能说诺基亚西门子,别人都不知道是干吗的,我就说是诺基亚的!

正在吃饭的另一枚同事说,前些天小张(我们的一枚女同事)买了张火车软卧票回去,车厢里另外三个人是一起的,也是聊到工作,小张就说是诺基亚的,然后就听到其他三人窃语道,现在的工厂这么赚钱啊,连打工妹都坐得起软卧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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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人生选项的跳楼

和菜头 Posted: 22 May 2010 12:30 AM PDT

通过媒体的报道,富士康公司员工经常跳楼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常识。昨天,媒体确认了“十连跳”。更为诡异的是,《南方日报》报道说,同日有一位应届生因为成功签约喝酒庆祝,不慎坠楼身死,那家签约的公司正是富士康。从网上的反应来看,富士康公司正在朝着变成“都市传说”的路上大踏步前进。

为什么一开始我要说“通过媒体的报道”?因为跳楼怕并不是富士康的专利,以中国之大,人民之众,会有多少不快乐的员工作出了更为惨烈的选择?他们是否也会在头条出现?富士康只是一个象征物,中国国产新闻学中的所谓“典型”。在哀伤富士康的员工时,如果只局限于一家公司,一种人群,那么这些死亡就会变得很轻,且全无意义。

富士康公司前阵子从五台山请了大师来念经做法,说明管理层对员工跳楼完全束手无策。寻常的管理手段应该都用上了,但是阻拦不了员工前仆后继的跳楼,所以绝望之下归结为超自然的力量,寻求宗教力量来解决问题。现在看起来,神佛的力量也不能奏效,昨天一天就死了两个,连签约都像是诅咒。这种现状,大概只能用盖平房挖地窖予以解决。

我想,一个人之所以会选择死亡,是因为他觉得活着远比死亡痛苦。而痛苦与否,唯有个人才能感受得到。有那么多人跳楼,说明有很多人感觉到痛苦。和过往的岁月相比,一个人在物质上所能拥有的东西一直在增加,所以痛苦的根源并不在外物,而是在于内心。

为什么内心苦痛,彻夜难眠?

我生在70年代,经历过配给制的匮乏年代。就我的个人经历而言,最快乐的时光在于从无到有的这一段。以前匮乏狠了,那么每获得一点什么的时候,都会觉得很快乐。可惜这个过程不能维持很久,从习惯于匮乏,到习惯于丰饶,只用了二、三十年时间。温饱有了保证之后,一个人会逐渐有越来越强烈的自我意识。只有绿军装的年代,人们会渴望得到一条牛仔裤。人人都可以随意买牛仔裤的时候,就要讲求品牌和商标了。没有别的原因,因为品牌可以赋予自己一点个性化的东西,使得自我和其它人区分开来。

最所有的区分中,最大的区分就是自己的人生价值实现。用老百姓的话来说,日子有盼头,生活有奔头。这点念想很重要,确定有盼头、有奔头,那么一个人可以忍受更多的痛苦,因为他认为这不会长久,只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必须支付的代价。反过来的话,一切都不堪忍受。福利、劳保、培训、奖励这些东西会全无意义,因为明天不过是今天的重复,看不到未来会是怎样的。

在这个意义上来说,跳楼是今天每一个人的人生选项。你、我、他,都有可能在下一刻纵身一跃。三十年来,我们追逐物质,并不关心精神。结果就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是兴建更高的大厦,好方便你我跳楼。在这个举国重商的环境里,所有人都被逼上一条绝路—钱,更多的钱。精神世界一片荒芜,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民一辈子不会看一场话剧,读不了十本小说,更不用说出去到世界各地看看。我们拿了一张上帝给的门票来到这个世界上,像一颗螺丝钉一样拧在工业机器的一角,耗尽一生换取一堆可供消费的钞票。而我们的消费方式实在又不怎么样—始终只关心如何能变成一颗大螺丝钉。

培训是为了更好的工作,休假是为了更好的工作,结婚是为了更好的工作,买房是为了更投入地工作。无数人用这种相同的人生选择支撑了30多年来GDP每年8%以上的增幅,而对个人的人生丰盈程度贡献为零。这样的人,这样的人生,让我惊讶的是为什么只有那么少的人去跳楼?

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是无法经得起凝视的,凝视一下,就会跳下去。多年之前,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就听说过:为了更美好的明天。现在,我们已经身出这个“更美好的明天”里了。既然已经到了,那么是不是该做点什么?总不能是个无限循环,在“美好的明天”里,为了“更美好的明天”继续像个劳工一样埋头工作下去?什么时候,我们才能直起身来,彼此降低一点压力,找一样消遣,信一门宗教,甚至什么都不做,只是彻底闲上一点时间?除了更多的钱,更大的房子,更好的车,我们能否为自己的内心创造一点别的需求,比如说美。

站在前人修建起来的高楼上,有人跳了下去。剩下的人把这楼修得高,他们的孩子跳了下去。为什么要一直那么建楼呢?在我看来,人生是用来飞的,而不是用来跳的。